余祚文||《山里人家》

     《山里人家》

                -- 余祚文    

     “高山青，涧水蓝”。 青山上有一个石洞，泉水哗哗地从洞中流出，这是地下暗河的出口。溪流两岸，长满了杨柳树，溪水潺潺，杨柳依依，“一溪杨柳一溪烟” 。这条溪流叫小沙溪，溪水既是农业灌溉的用水，也是居民的生活用水。溪流旁边住了几户姓黄的人家，以农业为主，平时在小沙溪和大沙港中捕鱼来增加收入。小沙溪一路向东，汇入大沙港，大沙港汇入陆水河，陆水河汇入长江。由于黄家地处大山深处的溪水旁，镇区人称他们为“山里人家” 。

      小沙溪是生命之源，是许多鱼类的繁殖场所。在六十年以前，娃娃鱼在山洞中繁殖，晚上用灯光照射溪水，看见娃娃鱼在溪水中爬来爬去。长江中的鱼逆游而上，最终游到小沙溪，在小沙溪里繁殖，年年如此，周而复始。三月桃花开，石洞中泉水水量大增，形成桃花汛，满满一溪水，这是鱼的乐园。最常见的是餐条鱼，成群游弋于溪水上层，由于水质清洁，异常活跃，有时逆水跳滩，那是它们在产卵，卵粘附于水草或砾石上，不久孵化成小鱼苗，黑压压的一大片，成千上万。鳜鱼栖息于溪流石洞中或乱石丛中，到了六月份，在溪流的回水湾中产卵。有一些小鱼，非常机灵，见到人晃动，就会迅速钻入石缝中。最有趣的是土憨巴，呆在水中石块上，静悄悄的望着人。

       黄德明同志就住在小溪边，他是一个老党员，担任村委会副主任，平时与人为善，人际关系很好。小沙溪在他家门口流过，这里有一个陡坡，有落差，溪水湍急，哗啦啦地欢歌。很久以前在这里修了一个水坝，是活动木坝，溪流两边用石头各砌一个石槽，把木板一块块地沿石槽放下，再用泥巴把木板间缝隙糊上，就筑成了一个木板坝。水位抬高了，溪水沿人工渠流向田野和村庄。需要水时就用木板筑坝，不需要水时就拆卸木板；有时发大水，冲毁了木板坝，大雨过后，上山砍几棵树，制造成一定长度的木板，需要水时就用木板筑坝。

      黄主任有二个儿子，二个女儿，大儿子黄辉高中毕业后学厨师手艺，厨艺还不错，小儿子在县城企业打工。黄辉在酒店做了五年厨师，觉得应该自立门户，就开了家酒店。为了给酒店起个好名字，想了半天，最后就叫“山里人家” 酒店。平时为散客服务，也承办酒席，生意不太好，勉强维持。有一天，黄主任在小沙溪中抓了些黄颡鱼，是在溪水石缝中摸到的，放入木桶中养着。到了中午，乘车到县城，把鱼送给儿子，鱼还是鲜活的。有个客人看见木桶中的黄颡鱼，皮肤发亮，非常活跃，就点了这个菜。黄辉烧了这个菜，客人赞不绝口，不知道鱼的味道为什么这么好！他俩细细分析，黄辉恍然大悟。这是因为小沙溪水质清洁，清澈见底，好水出好鱼，原材料好，菜的味道鲜美。山里人家酒店有了特色菜，专烧小沙溪和大沙港的野生鱼。黄主任负责收购家乡野生鱼，黄辉安心做菜，生意兴隆，一家人喜上眉梢。不久就在小沙溪旁盖起了小洋楼。

      为了保障灌溉区有稳定的水源，保障村庄有稳定的生活用水，镇政府落实惠农政策，拆毁旧水坝，用钢筋和水泥修建了固定的水泥坝。再也不用人工上木板和拆卸木板。水位永久抬高了，水沿着水渠一路欢歌，绕村而流。多余的水从坝顶倾泻而下，形成瀑布，美不胜收。

       山里人家酒店的名气越来越大，好多人吃了一回小沙溪和大沙港的野生鱼，回味无穷，经常来吃。现在最大问题是原材料不足，小沙溪和大沙港中的鱼越来越少，提高收购价也收购不了多少鱼，不敢用池塘中的鱼来冒称，怕砸了酒店的招牌。捕鱼的人也觉得鱼越来越少，每次捕不了几条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黄辉望着客人离开而叹息，酒店生意陷入困境。他请捕鱼人来吃酒，分析鱼越来越少的原因，大家分析来分析去，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建水泥坝后鱼越来越少。

       阳春三月，黄主任坐在家门口抽闷烟，望着门前的瀑布，很是好看。他走到水泥坝前，看见有些鱼儿跳起来，想跳过水泥坝，但水坝高了，水流太急，鱼无法跳过水泥坝。他用竹竿拍打瀑布下面的水潭，鱼游走了，不一会儿又聚集在一起，准备跳过水泥坝。他看了又看，突然明白了。鱼逆游而上，就是为了寻找产卵场所，繁殖后代，现在修建水泥坝，鱼逆游的路被阻隔，不能在山间小溪中繁殖后代，也不能在山洞中繁殖了，难怪渔业资源下降。他沿着小沙溪往上走，看不到黑压压一大片鱼苗在水中游，最常见的餐条鱼也少见了，水泥坝阻断了鱼的洄游之路。

       在村委会大会上，黄主任提出毁坝的建议。村支书说：“好不容易争取到资金，建设了水泥坝，再也不费力用木板筑坝，怎么能拆毁水泥坝呢？”黄主任说：“小沙溪和大沙港的渔业资源减少了，水泥坝阻断鱼的洄游之路，鱼失去繁殖的场所。”大家讨论一阵子，只好请示镇政府。镇政府派分管农业的副书记来调查，并咨询水产专家。

       梅雨季节来到了，夜里下了倾盆大雨，溪水猛涨，水漫溪岸，溪水流进黄主任家里。清晨，黄主任组织抗灾救灾。他说：“以前的木板坝好，不需要水时就拆卸木坝，从来没有发生淹水事件。”他向村支书反映情况，村支书说：“关于毁水泥坝的事还在调查，等一阵子，再看一看。”一年过去了，黄主任用铁缍砸了水泥坝，把水泥坝表面砸得凹凸不平。有人向村支书告状，村支书也明白水泥坝对渔业资源的影响，村民收入减少了。召集大家开会来商量这个问题，大家一致认识应该砸掉水泥坝，恢复原来的木板坝。秋后水少时，村民用铁钎子砸水泥坝，把水泥坝一层一层凿掉，采用蚂蚁啃骨头方法，最终把水泥坝砸掉了。在溪流两边用石头砌成槽，放入木板，用泥巴糊木板间缝隙，恢复了原来的木板坝。

       瀑布消失了，湍急的溪水在家门口流过，鱼儿欢快地逆游向山涧和山洞，寻找产卵场所。小沙溪水面上的鱼苗黑圧圧的一大片，成群结队，餐条鱼快速地掠过水面，黄颡鱼在石缝中“守株待兔” ，伺机捕食。大沙港和小沙溪的鱼又多起来了，村民的收入增加了，黄辉酒店生意越来越好。我们不能好心办成坏事，要遵循自然规律。一年又一年，青年人外出打工，村里只剩下老人，需要水时只好请人筑木板坝，有时发大水冲毁木板坝，请人上山砍树，制成长度合适的木板。镇政府实施惠农政策，修了水闸，需要水时就关上水闸，不需要水时就打开水闸，鱼在小沙溪中自由自在游，产卵时逆游而上，小沙溪成了鱼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