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 | 通道:一个心如止水者的“侗”情和怀想

通道

牙屯堡

顺着牙屯堡的方位，闯入通道侗族自治县的侗寨，加入一场湘西南之盛宴。风雨桥横，鼓楼凌空。梦一般，沉醉在湘桂黔边界里，迷失于一方侗人出没的千秋山岭。侗乡秘境，瞬间永恒。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

在哪儿呢？牙屯堡。辽阔大地上，某某省“西南”“西北”之类的表述，如何激发一个旅者的想象?赣西北、黔东南、闽东北……对于一个生活困顿的失意者，这些词语美吗？那其中的居民有着何种不同？他们因各自山川阻挡，河流环绕，改变了怎样的习俗？膜拜自己的一款神菜？

像我一样摊开地图，找到湖南西南、贵州东南、广西北部，这三省（区）会接之地，你看到了“三省坡”，还有独坡乡，独坡乡往北一点，那就是牙屯堡镇。外人无从破解“牙屯堡”三字的谜底，至多，猜测到和古代屯兵有过关联。恭喜，答案正确。历史上的通道县，曾经作为楚越分界的走廊，号称“南楚极地”“百越襟喉”。牙屯堡，便坐拥在这条要道之上。

影像 | 通道·独坡乡，地坪村。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学校的新教学楼即将完工。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古伦村，一只“小蜜蜂”在唱着山歌。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古豹村，混搭建筑的小卖部，高超的木工手艺。低头的店主是黍宏涛。

就连当地的侗人也没法说得清楚，那个面目模糊的“牙将”身份。牙将，他镇守在湘桂黔交界之处的“雄关”，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牙将看上了大戊梁的“肖女”，而肖龙爱着来自贵州溶江的“闷龙”……悲情的故事总有同样的结局，两位年轻的恋人双双殉情。此后，每年谷雨前三天的“大戊”之日，湘桂黔边区的男女青年，云集大戊梁，歌舞和之，爱恋涌起。登上牙屯堡镇的龙门山，戊戌之年的歌会现场，数万歌者留下的痕迹尚在，能够吹拂一次风中余韵，已经幸运。毕竟，已然抵达牙屯堡。

往哪儿感受侗乡？蹲在牙屯堡街头的侗家女，她对着手机在唱山歌，沉浸在会心的安静里；我赶往牙屯堡北部的枫香大寨，两面环水的古寨通过两座桥连接外界，侗家特有的寨门紧锁住村子的要道。还是往南吧，往牙屯堡的西南方向行走，赶去独坡乡。在古伦村一处水田，干农活的侗家汉子正收割油菜，一个小音箱里播放着山歌……

影像 | 通道·独坡乡，“独坡八寨”的寨门。该乡东与牙屯堡镇相连，西接贵州黎平县洪州镇、平架乡、草坪乡，南接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林溪镇、独峒镇。森林覆盖率达84%。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古伦村。孩童背后的“奇特”建筑，为该村的鼓楼。老鼓楼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毁于大火。该村正在筹建新的鼓楼。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团头村。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

“独坡八寨”的牌楼，矗立于此去路上的山坳间。八寨分别为独坡、坎寨、木瓜、金坑、骆团、地坪、上岩、虾团八个村寨，据当地人介绍，金坑村所在海拔最高。侗人聚族而居，一个村寨少则有一百多户，多的可达四五百户，可称大寨。“云贵高原的东缘、越城岭、雪峰山过渡地带”那云雾苍苍的湘桂黔交叉山地之上，被侗家风雨桥、鼓楼、寨门装扮的一个又一个侗寨，遇到，必惊喜；走进，必心跳。迎面而来的侗人，投你微微一笑。

何况，获得侗家阿伯的热情相邀。何况，行走侗乡四天，居然巧遇两场湘西南盛宴。只好厚着脸皮顺水推舟，装成一个“远方来客”，心虚地和进进出出宾客打过招呼。期待，几百人开怀畅饮的时刻；期待，侗人摆出暗藏的精制大菜。

独坡乡金坑村，杨姓为主的大寨，全寨有两千多人口，四百多户人家。这一天，全村的人们脸上写着欢喜，他们也等着中午那一场盛宴——杨礼怀的孙儿大办满月酒，预备了近六十桌。酒宴的准备工作可谓漫长，几年前就开始：一头猪已喂至五百多斤、秘制的侗家酸鱼也藏了两年多，还有精制的米酒……侗家人是如此看重一个孩子的降临：满月酒宴、周岁酒宴，年轻妈妈带满月的孩子回到娘家，还会大举操办。对于一座村寨来说，人丁兴旺是多大的喜事啊。

侗人的房屋，多依地形呈层层叠叠的布局，平地实属难得。即便如此，许多侗家人会在主屋边上辟一处便于办大厨的场地，置上两三口大铁锅。待到操办酒宴的时辰到来，寨中擅长厨艺的数名大厨忙碌于此，侗家一楼是切菜洗菜的人。不会请外面的厨师，一切，只按照侗家口味来浓情加工。那个味道，传承千年，譬如一道“黄豆炒家猪肉”，两口大锅，两名厨师，你来我往，翻炒的手法真是狂放之极。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从地坪村赶来的亲友。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从地坪村赶来的亲友。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挑着糯米前往赴宴的侗家大姐。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侗家的盛宴。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赶圩的侗家奶奶，一碗小鱼苗售价五元。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龙大叔邀请我留下吃饭。

快开席了，我停下四处溜达的脚步，加紧往主人家赶。一路上，侗家的大嫂们挑着糯米，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侗人，对糯米有特别的感情，送人家糯米也是特别的心意。杨礼怀家住山上，摆不了六十桌酒，靠近主人家，好几位大嫂猜到了我的身份：“摆不下，我们去村里吃了。你是客人，你得去主人家。”同样热心的场合，是在牙屯堡镇枫香大寨，淳朴的龙大叔追着我，留下和他们吃饭。当天中午，他家举办 了孙儿周岁酒宴，晚餐是同族人的聚会，却欢迎我这个陌生人加入。

传说一样的侗家酸鱼，还有酸肉，表面沾满辣椒粉，红得煞是绚丽。酸鱼，侗族人的第一美味，就像你赞美自己钟爱的故乡美味。此道大餐，用时光入味，越陈越好，腌制四五年的酸鱼，侗人说起的时候，可能早已口水吞咽。把你当贵客了呵！你才能品得他们的珍品。通道的埋头鲤，你要记住。

你早已习惯乘坐高铁陆地飞翔，总是推着拉杆箱行色匆匆。牙屯堡，是一个什么遥远的存在？还好，查看列车时刻表，有五列火车停靠于此，停靠一个小镇的小火车站。焦柳铁路，可能是需要上了年纪的人才了解的铁路线。

通道县城并不通火车。反倒，牙屯堡镇有绿皮火车来去如风的长龙。那绿色长龙穿过许多隧道而来，最远的火车来自成都，还有四川广元到深圳的火车。雄关、牙屯堡、侗乡……戴着头帕的侗家女，由湘西南扩展开来，翻过“三省坡”，下到广西三江，或贵州的黎平，“湘桂黔”边界的侗区，实在是太过于宽广。火车，火车，它嘹亮的鸣笛，消散于湘西南的崇山峻岭。

我在独坡乡的金坑大山上，听不到火车的鸣叫，这儿距牙屯堡镇约19公里。却见到一位年轻的侗家母亲，用背带背了年幼的孩子，还有两三岁的孩子，奔跑于风中。所有的侗家儿童，主要是幼儿，打“三朝”的时候，孩子的外婆一定会送上亲手编织的绣龙背带、童帽、口水兜，还有多款童衣。尤其是那童衣，简直是锦绣满身，灿烂如霞。流水线生产的童装，在侗乡是不受欢迎的。一条背带，由绑带、风兜和背垫组成，上面饰有蝴蝶纹、太阳纹、百花纹等吉祥图案。那是外婆为孩子祈福的护身符。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枫香大寨。

孩子的外婆就在一旁，见我好奇，她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还不是最好的手艺。”仔细询问，无论是牙屯堡镇，还是独坡乡，几乎家家都有纺车。精美的侗锦需要纺车，那是很细心的活计，织锦、贴花、绣花、挑花四种工艺，均为侗人运用到服饰纹样的制作当中。

看到所有的侗乡儿童，都有不一样的衣裳，那千针万线织出的锦衣。古老的纹理，连接着侗族的秘密，我相信，一千年的今天，还是此刻眼见的童帽，随着一千年前那阵山风，奔跑。“三省坡”及其周边的侗乡，侗娃娃的身上，流淌着“高尚、优雅、细腻、素朴”的基因。然后，他们就长大了。

离开通道的时候，我在微信朋友圈打下这样的文字。只为更多人知道湘西南的这方侗乡。这不是写在后面的话——

侗人，行走湘桂黔交汇之山岭

他们对准天空造出飞檐

那鼓楼的长鼓，擂响一座大寨的仪式感

谋划侗家的许多大事，飞鹰高旋

富足的侗人倚着山势起屋

杉木楼板任性地堆积山风、山歌和侗锦

一碗烧酒淋漓，侗女们掌管花朵

用细密的针脚绣花，织进孩儿衣裳

该去湘西南看看了，不必跟风

不必按照景点的指南，万头涌动

往三省坡秘密的核心，随意东西

我却走的南北，跌入三省坡的秘境

反正，我看到侗寨绵延千年

以宗亲聚落，繁衍力量

影像 | 通道·牙屯堡镇，“一挑香粉馆”，侗粉。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

影像 | 通道·独坡乡，金坑村。上图左侧站立者，为当天酒宴的主人——杨礼怀的哥哥。

侗家的孩子，从盛大喜宴里走来

一个寨子纪念荣光的时刻

一个又一个孩子占据侗寨的田地

风雨桥上的爱恋，一篮糯米走亲访友

地理的语词，把风云虚幻了太多

侗乡风云，孕育在苗岭东侧

——贵州大苗岭，三省坡耸立的秘境

我翻过越城岭而来

你可以顺着雪峰山脉往南寻踪

汇合于牙屯堡，稍作停留

我们流连在独坡八寨，登上金坑的山岭

拒绝那些查找地方志的人

——你也可以，为历史留声

就像侗人，他们面不改色喝下四碗大酒  

☆2018年4月27日晨

— End —

《潇湘晨报》，影响湖南

作者戴明浩，以行走，说发现

2018年3月18日《潇湘晨报》刊发作者眼中的成都

——《混迹成都大排档，看“巴适”的四川人》

《潇湘晨报》·湖湘地理 

▲《潇湘晨报》2018年3月18日A8版。"湖湘地理-城视·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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