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源于我在深圳的最后一日,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酒店门口的流浪猫和我的故事。
我很确定的一点是,它已时日不多了。她整个瘦到比自己的骨架还更要缩起来的程度,因为有皮毛才不至于露出吓人的肋排。但它的毛发已脏得不堪入目,仿佛在桥洞乞丐身上披了半辈子的、垃圾桶里捡来的废弃人造皮草。
我在便利店给它买了低盐的火腿肠,它闻到后很兴奋,闻罢舐罢,却已经根本没有了吞咽能力。它颓唐地放弃了美食的诱惑,但面对我依旧帮它努力捏碎火腿并投向它的动作,感激地偷来目光,并拖着残弱的身躯,跑过来蹭我的膝盖,并发出喵喵的撒娇声。
它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难受。旁边的海鲜饭店里,主人正牵着两只严重超重的富态柯基一摇一摆的跑进去。那满赋宠爱的娇憨模样,那圆滚滚的屁股和摇上天的小尾巴,活像两个脸朝着天走进百货商店的贵妇。它们不知饥饿为何物,快乐是应当的。但这些受尽了伤害的流浪猫狗,却还因为人类的一点点善意又选择重新信任,这最让人窝心。
我开始抚摸它,挠它的脖子,摸它沾着血迹的头。它发出呼噜呼噜地满足声音,却依然瘦弱的像一只鱼干,没错,鱼干,养得娇的猫咪都有可能不屑一顾的、那些黑黢黢的鱼干。
我安抚了它大概30分钟,中途曾经想要去找一家宠物医院,它又发出了依依不舍的叫声,我继续蹲下来,一人一猫沉默着,交换着几百种病菌和寄生虫。
“即使不干净,我也要给它最后一个温暖开心的夜晚。”
人类似乎不会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自私、优越、冷血而自以为是的想法。我即使意识到了自己的令人生厌,也依然拿酒店地肥皂一遍遍地揉搓着双手、指缝。本就不大的肥皂一点点变薄,活像精致打磨而成的肥皂片。这还不够,我甚至拿消毒液稀释浸泡双手。
“我愿给你我力所能及的善良,但是请容许我保全自己哪怕是夸张的信仰。”
“我们爱动物,但更爱食用它们。”
“我们是高等动物。”
这不是我在深圳遇到的唯一一只猫。在大鹏古镇上,一个装修似庙堂的店铺的木头门槛里,有一只豹猫。和老板攀谈后得知是母的,且家中还有一只公猫,我便下意识地问起:母猫做过绝育了吗。
老板说:我们信佛的人,这种事做不得。
那它不是要一直生,一直生吗?
生啊,我们有地方给它生。
这几年最盛行的一种科学说法便是给猫狗做绝育是对它们最有利的方式,我认同,也带着我家猫做了绝育。但是当时亲眼看到它们痛苦地模样,和日夜的嘶叫疼痛声时,也清楚这是人类带给它们的痛苦。
佛家不让杀生,主张放生行善。我多次在河边看着佛教徒往充满了垃圾和恶臭的河沟里放生鱼苗。并且充满了仪式感和“现代感”:一边放生,一边录小视频,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辈子终成一只生产工的母猫亦然。
我们只是在给它们我们想象的善。来换取人类最后的一丝,于自己的心安。